什麼是"自古華山一條路"?

自古華山一條路。這條路不是“走的人多了,便有了路”,而是仰仗鬼斧神工在花崗岩的峭壁上劈出的一道險途。
數年前的一天,我們結伴攀登華山。從玉泉院進入穀口,山巒起伏,兩旁有些景點,十幾裡路輕鬆地跨過去了。再往裡,山勢略趨陡峭,巨石政岩、蒼楹古柏漸次增多,轉過一彎忽見方頭菜刀那麼露出一角,哦,華山西峰!頓時興奮不已,趕忙拍照留念。越走景致越美,越走興致越高,幾番翻越,幾度拐彎,幾次再見西峰,但仍只見一個角。膠捲拍去大半,兩腿像灌滿鉛,挪步艱難了。撐過青柯坪,一塊巨石擋在眼前,看不見頂也望不到邊,佈滿整個視野。好不容易挪到巨石跟前,一屁股坐下憨息,眼前突然冒出三個大字“回心石”。天呀!還沒有登山?!“高山仰止”,華山可望不可及呀:該不該打道回府?與旅伴交換一個眼神,誰也不開口,只好硬著頭皮再上路。
沿回心石西行十幾米,便見巨石上有道凹 槽,那才是真正的登山之路千尺幢。華山有個劈山救母的動人故事,景點在西峰,巨石中裂,狀 若斧劈,傳為《寶蓮燈》中沉香劈山救母處。照我 看真正的劈山處在幹尺幢。若不是沉香輪動巨 斧,完整的石壁怎麼會有一道斧痕?不打開這條通道又如何進山,如何救母?
上千尺幢不容易,夾縫深,上端石崖全部封頂,路是從鑿開的孔洞中穿過的。去過黃山就知道“不上天都峰,未到黃山中”,天都峰是黃山最險處。但是上天都峰只要緊抓鐵索,身子前傾,腿使勁蹬就行;幹尺幢不同,石壁幾乎成90度角,石階很窄,上面臺階碰鼻尖,腿不能大使勁,否則人就會向後倒,要靠手勁把身子拽上去。直到鑽出崖頂那井口般的“北峰之窗”,才算邁出登山第一步。
登臨北峰,天地開闊,縱觀四野,心曠神怡。我想李白《西嶽雲台歌送丹邱子》詩,就是登上北峰之後作的(北峰又名雲台峰)。詩雲:“西嶽睜燥何壯哉,黃河如絲天際來”,“白帝金精運元氣,石作蓮花雲作台”,盛讚華山的奇拔險偉。然而我們登上北峰卻吃了一驚,好比遊樂山大佛爬了半天才站到大佛的腳趾上——南峰正低頭向我們微笑:
北峰以上的路步步是險境。蒼龍嶺像一把刀刃朝上的菜刀,斜架在北峰與南峰之間。黃山天都峰也有這樣的險境叫鯽魚背,許多人望而怯步。不過鯽魚背成水準狀,只有十來米長,狠狠心一咬牙能“拼過去”;蒼龍嶺是一陡坡,長百余米,寬僅一米,兩旁是無底深淵,稍有閃失後果不堪設想。難怪當年韓愈上嶺之後,進退不能,自度無法生還,即作遺書投於崖下,與親友訣別,至今留有韓退之投書處,成為趣談。韓愈乃唐宋八大家之首,是:“古文運動”的領袖,享有“蘇海韓潮”的盛譽,當是胸襟博大,勇氣非凡的人物,竟然如此失態,可見此地之險峻絕非尋常。
由蒼龍嶺經金鎖關至南峰。南峰海拔二幹二百米,是華山頂峰也是五嶽之最。由於山勢挺拔,山頂至山腳的垂直高度足有千米,這在名山之中是絕無僅有的。就在這個至高點,有條“長空棧道”,是在絕壁上鑿岩打樁,又在平插外伸尺許的鐵樁上,鋪設三四根碗口粗的椽子作為踏板,外側既無扶手也無網罩,遊人必須面向雲空,身貼山崖,手挽鐵鍊,踩著微微晃動的椽子移走前行,經過者無不捏出一把冷汗,所以當地人叫此地為“捏捏椽”。
登華山要有腳力、臂力、心力,捏捏椽是集中體現“三力”的地方,走上棧道若稍稍膽怯,手一松,就將滑落萬丈懸崖,粉身碎骨。因此,經過棧道到達陳摶老祖避沼處的人都可以驕傲地說:我是經過檢驗的,光明磊落,問心無愧!登華山是一種象徵,是人生歷程的濃縮與展望。人們之所以不避艱險向這條世界罕見的險途挑戰,就是要證明自己的力量、勇氣和服魄,使心靈和
人格得到昇華。華山路,昇華之路!
登臨絕頂,舉頭紅日近,俯首白雲低。心胸極為開闊,塵寰煩憂,個人榮辱,盡拋天外。在極度緊張,極度興奮,極度疲乏之後,獲得了超凡脫俗的輕鬆、寧靜與安詳,所見、所聞、所思全入新境界。在去西峰的路上,我們遇到一位陳摶老祖的傳人,約七八十歲,身著道袍,長須飄拂,正挽袖輪斧劈柴。我上前打話:“老爺爺,這麼大年紀還自己劈柴呀!”一聽,他呵呵地笑了:“是給我爺爺劈柴哩!”順手指指西峰。在西峰那“菜刀方角”的角角上,見到了這位老爺爺的爺爺,他 鶴髮童顏、神采飄逸,在屋前石板上翻曬藥材。攀談了兩句就邀我們進屋坐坐。那屋是間不大的道觀,室內空闊,陳設簡樸,雖是初夏還設著火堂,松柴燃燒著,蹕啪作響,冒出縷縷青煙。屋頂和四壁佈滿煤煙,閃著松明的光澤,只有四根木柱的根部才看得到紫紅色的本色。·我們仿佛鑽進了溶洞,不知多少歲月的造化神功,才形成今日的景觀。從言談中得知道長對山裡山外一應事物均瞭若指掌,談起者子在此山隱居,唐玄宗胞妹金仙公主在此求仙學道,更是如數家珍。辭謝出來,走不多遠又讓人吃了一驚:前面坡上竟有個山民鞭牛耕地。且不說絕頂上種地實在奇怪,單這頭牛就叫人百思不得其解:上山必經幹尺幢,而幹尺幢的“井口”僅容一人通過,這麼大的水牛是怎麼弄上山來的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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